◇◇新语丝(www.xys.org)(xinyusi.org)(groups.google.com/group/xinyusi)◇◇   我在大连看到了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   作者:孙滔   最近有一些困惑,其中主要的困惑是,人应该怎样度过这一生。这应该是每 个人都反复思考过的问题,只是在不同的时期就会有不一样的想法。这也是我为 什么要来大连跑马拉松的根本原因——成绩没那么重要,其实就是想换个环境来 找点新的刺激,万一能有所得呢。   大连并非我第一次来,十多年前出差来过大连,去年来这里参加了50公里 “雷越野”,但对大连并没有太多认识,只知道这里洗浴发达。这次过来参观了 #大连博物馆 和#大连贝壳博物馆 ,于是有了新的故事。   大连博物馆一楼的展览是《“经远”归来》,讲的是甲午战争中被日舰击中 后沉没的“经远”舰的故事。“经远”舰200多人只有十几人幸存,管带(舰长) 林永升因为穿过司令塔观察窗的一颗炮弹,“脑裂死亡”,终年41岁。我想说的 是这位清朝建设西式海军以来第一位战死的舰长的简历,这是海军军人的一生。   14岁,考取福建船政学堂第一期驾驶科,成为第一届驾驶艺童,同班12名同 学中,有13岁的严复;   18岁,调入“建威”号训练舰,学习航海和枪炮;   22岁,调任“扬武”号巡洋舰,后调回船政学堂担任教习;   24岁,赴英国,考入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航海科,严复亦同期赴英进入格 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(同期另有方伯谦、叶祖珪、何心川、萨镇冰等4人,其中 方在9月17日黄海海战后被冠以临阵脱逃罪处决,叶参与了黄海海战以及次年的 威海卫之战,萨参与了威海卫之战,何中途因病退学,之后加入南洋水师);   27岁,学成回国;   28岁,调到北洋水师,先后担任“镇中”号炮舰管带,“康济”号训练舰管 带,这时的严复已经转为文职,担任北洋水师驾驶学堂的“洋文正教习”;   34岁,到德国接“经远”号;   35岁,成为“经远”管带;   6年后阵亡。   林殉国1年后,1895年,严复在天津《直报》发表《论世变之亟》《原强》 《辟韩》《救亡决论》等文,主张变法维新。林殉国12年后,严复成为复旦第二 任校长。林殉国18年后,严复成为京师大学堂改名为北京大学校后的第一任校长。 此后数年,严复一直是中国立宪派的重要成员。他是中国近代历史上的重要翻译 家和启蒙思想家。   仅以个人命运看,对比林严二人,可以说,当林永升成为管带、严复成为 “洋文正教习”,二人命运就开始分道扬镳了。以历史视野来看,作为北洋水师 的“经远”舰管带,林永升在1894年捐躯的概率是极大的,而严复则以更长的生 命周期做了更多推动思想发展的事情。   另一个故事是关于大连贝壳博物馆。   大连当地一家渔业集团的董事长张毅(1948-2011)一直喜欢收集贝壳,于 是在2003年创建了这座博物馆。生前的张毅荣誉等身,劳动模范、全国优秀企业 家、全国人大代表、第一批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,他还获得了中国航海终 生贡献奖,以及出版过文学作品。   然而在离世14年后(有网友留言称其离世有非自然因素,但这个说法本人没 有找到权威佐证),张毅生前的荣誉恐怕已经没多少人记得,他出版的文学作品 也几无人听闻过,但他创建的这座贝壳博物馆成了国内唯一、世界最大贝壳博物 馆之一。这座博物馆就在大连市的核心地带星海广场附近,人们很远就能看到这 座造型酷似贝壳的博物馆。   基于张毅对贝壳研究的贡献,日本贝类学家小菅贞男用张毅的姓名命名了一 种角螺,称为张氏角螺。   就在贝壳博物馆,我看到了那件细思极恐的事情。那是一件名为《花团锦簇》 的大量菊石壳体标本,来自德国。在一片薄薄的一两个平方米的黑色页岩层面上, 它们犹如花团聚集在一起,金光闪闪。据博物馆介绍,其成因是,现在的欧洲大 陆在侏罗纪和白垩纪时期是一片广袤的海洋,海平面在距今1.8亿年以前的早侏 罗世晚期迅速上升,同时伴有海水温度升高,导致许多海区形成缺氧沉积。   世界末日的现场就这样呈现在了人们眼前:当无数菊石正在享受繁荣盛世的 时候,海平面迅速上升成了这类头足纲软体动物的末日审判。时代面前,泥沙俱 下,一个小小的物种算什么?   当这个场景迁移到人类,假如核战等极端事件爆发,人类大概率是灭绝的结 果,我们一样可能会在繁荣盛世的时候迎接末日,那么作为人类个体,他的奋争 又有怎样的意义呢?   我愿意从乐观的角度去想:就算人类文明就此湮没不见,在微观层面,我们 在没灭绝之前仍然需要去主动发展人的价值,否则就会陷入虚无主义,认为一切 都没有意义。太阳都会终将死去,核战又算什么。但宇宙能诞生人类是多么了不 起、伟大的事情,必须珍惜这个机会,去做真正想做的、值得做的事情,而不是 在一个牛马系统里蒙眼狂奔。这就够了。   2018年9月21日,“经远”号在大连庄河海域被发现,历史现场回到了人们 视野,人们开始再度讨论林永升。但我更喜欢严复的故事,其人生的主动属性更 强,也有更多的升维意识。   所以我想关注人的主动选择是怎样发生的。在一个名为“做题家的突围”的 栏目中,我写了一些个体不愿意遵循主流叙事(默认程序)、去作各种抗争/选 择的故事,其中有毕业17年后终于决定去做摄影的人,有拿到物理学博士学位后 选择做中学教师的人,有一心想要尝试各种可能性的人,有尝试过其它可能性之 后又回归主流叙事的人,等等等等。如今已经发表了11个这样的故事,主人公主 要是八零后和九零后。 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,都应该有自己的节奏和该做的事,应该是任何他人 不能替代的,也不是跟谁去比较。这样的群像让他们显得牛马味不那么重,他们 的主观能动性将人的价值凸显得更多了些。所谓向死而生(以终为始)正是由这 个价值推动的,那才是真正的“花团锦簇”。这个感受在马拉松现场尤为明显。 当万千不甘平庸的人们共振前冲的时候,世界末日来了又如何?   还要做什么事呢?我一直对历史感兴趣,尤其是,我想知道自己从哪里来。 最近老家在修村志,这是我感兴趣的,也愿意为之做点事。另外一些在做的类似 的事情,现在就不说了,等若干年之后再说吧。   当然,更重要的问题是“我要到哪里去”,这个问题是需要思考一辈子的, 或许,回答“从哪里来”就是得到答案的关键。 (XYS20250510) ◇◇新语丝(www.xys.org)(xinyusi.org)(groups.google.com/group/xinyusi)◇◇